幾天後,在校方決定頒獎給偉偉的前一天早上,偉偉溜進辦公室找我。

『老師。』,偉偉苦著一張臉站在我身旁。
「早啊!偉偉,怎麼了?」,我有點意外這麼早就看見他的苦臉。
『老師,主任說明天要頒獎給我,我可以不要去嗎?』
「為什麼不要去?」
『我覺得好丟臉喔!』
「為什麼好丟臉?」
『不知道,就覺得站上去那裡好丟臉喔!』
聽完偉偉的話,我沉默了一下。
「偉偉,你覺得我們救了人是好事、是正確的嗎?」
『是啊!』
「OK!所以你還是要去接受頒獎。」
『為什麼?』
「老師知道你不喜歡在大眾面前上台,可是你上台領獎的意義不在於校方給你的獎勵,而在於要透過你當個模範,去鼓勵大家做好事、熱心助人。如果你選擇覺得丟臉而不上台,會讓某些同學覺得原來救人很丟臉,懂嗎?」
『恩。』
「那可以鼓起勇氣上去接受頒獎嗎?」
『好。』

原以為此事在學校頒獎過後,應該就完整落幕,沒想到「頒獎」居然又投下一個震撼彈,震撼到我啞口無言。

頒獎的當天,我並不在場,但透過同事的描述,與學生的談話,我真的越來越不清楚「大人」這種生物。學校一直定有一套獎勵制度,按照不同的事蹟、成績,會得到不同張數的榮譽卡。既然制度存在,校方如何表揚偉偉救人這件事,將會對孩子的價值判斷立下標竿。無奈的,一個救人一命的義行,對學校而言就如同撿了幾次的十元送交導護老師,救人一命對大人而言,終究比不上學業成績優異,比不上才藝出眾,人命居然比不上分數,「大人」果然很難懂。

最讓我失望與無奈的,孩子們對這件英雄事蹟的羨慕與好奇,在偉偉獲得表揚後,心中的標準出了落差。對孩子而言,他們覺得這應該是件很偉大的事,校方的標準卻告訴孩子,救人一命沒什麼大不了的。由於自己的標準被「大人」打破,於是你開始會聽到有些孩子說:「原來救一個人也才值這麼幾張榮譽卡!」,英雄事蹟不再是英雄事蹟。

事情發展至今,我已感覺無力可回天,畢竟我什麼都不是,連想為孩子們再做次價值澄清的機會都沒有。我開始期望事情趕快被淡忘,開始期望這件事在偉偉和其他孩子們的心中沒有發生過,或是希望一開始,就沒有媒體和校方的介入,讓偉偉不用當英雄,單純享受救人的快樂就好。

大人總是習慣把學業成績當成品行的標準,成績好的小孩似乎樣樣都好,即使他犯錯了,也總覺得沒關係;成績不好的孩子,卻只是稍微一個小錯誤,就會被罵到狗血淋頭。自己開始站在講台起,我越來越不能接受這樣的價值觀,慢慢的,我對功課很好的孩子總有距離,因為他們獲得的關心與目光已經太多,少我一份對他的人生來說還是很溫暖;可是學業成績不好和品行不好的孩子,他們獲得的肯定與關懷已經很少,如果我能給一份會讓他感覺到溫暖的關懷,能給他一些肯定自我的言語和表現的機會,或許他就不會太容易放棄和否定自己。

照顧孩子的我們到底在照顧什麼?是照顧他的課業?還是照顧他的未來?做得到的話,我想、也喜歡去照顧孩子的心,等孩子的心健康了,就算學業成績不佳,你也不用擔心他的未來,因為他會帶著自己走在一條讓自己開心、讓你放心的道路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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